“好像……不太对，”邵沛宇看着柳洋，用食指敲打桌面，“和李恒翊说的不太一样。怎么办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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柳洋低下头，眉头紧锁，看起来是在思考，现在他们应该是在思考更应该相信哪边，是面前这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，还是自己的高中同学。片刻之后，柳洋重新抬头看向他，面色相当凝重，应该是做出了决定，不过，柳洋也并没有把这个决定直接说出来。

“既然都到这里了，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互相交换一下信息，这对我们双方都有帮助。”借此机会，他抓住了话题，“你们和李恒翊是什么关系？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，你们应该是他的同级同学吧。”

“不止，我们是同班的同学，只不过在那一天之后，我们就很久没联系过了。事实上，”柳洋三两口把咖啡喝光了，“我们再联系上已经是这个同学会建立的时候，那时候我大二，也就是两年前的事情。”

“那你们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吗？”

“他没有说，不过以他的成绩，我想上个好大学应该不成问题。”柳洋眯缝起眼睛，“你问这个是什么意思？”

关灵越把李恒翊到目前为止的所作所为说了一遍，有些地方难免有添油加醋之嫌，有些地方则被巧妙地略过了（主要是博物馆的部分）。柳洋他们的眼神从最开始的费解，逐渐变成了讶异，显然没想到事情的发展是这样。

“所以，我很想知道，他是如何向你们介绍我的。”

“这个……”邵沛宇的表情有些难堪，“他说你们是网友，在玩游戏的时候认识的。”

关灵越险些就笑了出来，他在小学之后就没玩过联网游戏了。

“等等，”柳洋表情严肃地一摆手，“我觉得不太对。李恒翊没有必要骗我们，只要我们见到你，你在我们的询问下肯定会把你们认识的情况说出来，如果李恒翊给我们的是假情报，势必会被戳穿，这只能增加我们对他的不信任，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？”

“有没有可能……他不需要你们在此之后继续信任他？”

三个人都愣住了，“这是什么意思？”

关灵越心里不由得对李恒翊更加警惕，这个人果然不值得信任。现在来看，李恒翊的目的显然只是要让他见到柳洋一行人，只要今天下午自己和他们都在布坎南咖啡坐下，这一步就算是完成了，以他和柳洋的头脑，再加上双方的情报共享，肯定会推测出很多东西，也许这也正是李恒翊想要的！

他整理了一下思绪，继续压低声音，把这些想法全部条理清晰地讲了出来。最后他还做了总结，“似乎我们之前分别在两条路上向同一个真相前进，现在这两条路交汇在了一起，而这正是李恒翊所期望的。我觉得，他似乎是要我们调查出什么事情，这就是他一直以来的动机。至于他和我的联系，和你们的联系，现在都不重要了。”

柳洋彻底陷入了沉默，他们三个人似乎想要好好地沟通一下，关灵越告诉他们自己想要出去透气，便走出了咖啡厅。不过，外面的气温确实不怎么适合透气，一阵寒风吹过，他抓着手机的手指都冻得难受。

表现得很不错嘛。

关灵越一惊，然后发现这是钱笙悦发来的消息，于是手指一阵按动，回复了一条消息：谢谢老师。

“这么说，我们是都被李恒翊耍了，感觉我们对他来说就是工具人。”

对于这个观点，他并不是很能同意，毕竟工具人是没有自由意志的，所以现在他们也许更像遥控玩具车。

“他们三个人似乎聊完了，应该是达成了什么共识，我猜他们要来找你了。”

真的？关灵越抬起头，正看见柳洋一脸春风地向他走来。柳洋走到他身边，拍了拍他的肩膀，“兄弟，真对不住了，我们之前也是不能确定你到底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。如果你不介意的话，我们可以在校园里走一走，我们今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商量，但是这里人太多，恐怕不太适宜。”

哦，那你们的态度从一开始就不能好一点吗？不管怎么样，达成共识是好的，他也就既往不咎了。邵沛宇和常楷两个人也从咖啡厅里走了出来，友好地朝他点头，关灵越此刻不知道该不该笑，那样不太厚道。

随着他们走出咖啡馆，钱笙悦也跟了出来，关灵越希望她听见了柳洋刚才所说的打算。他看到钱笙悦举起了她手中的手机，他恍然大悟，原来是要他打开语音通话，这样所有人就都能听到自己在说什么。

“我没来过天城大学啊，你反正在这里待得久，要不你找一个能避风人又少的地方？”

邵沛宇摇摇头，说他并不知道有这样的地方。趁着柳洋和其他两个人闲聊，没有注意他在干什么，他快速地解开锁屏，打开蓝牙耳机，拨通了语音电话——这样做是为了不让拨打电话时巨吵的声音暴露自己。片刻之后群聊天被接通，除他以外的所有人都关掉了麦克风，他便关掉蓝牙耳机，若无其事地把手机放进兜里。

邵沛宇最后还是决定到9号教学楼去，那里可能有一些没有上锁的教室，但是这样做需要横穿整个校园，不过，他们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了。关灵越不禁有些担心，因为钱笙悦、程天镜、韩慕闻和沈夏谊都在他们三个人周围出现过，不能继续跟踪，这也就意味着之后的时间，他是真正的单刀赴会了。

但是，既然选择了这条路，他就会义无反顾地走下去。

“首先，我来向你介绍一下我们的这个同学会吧。事实上，”柳洋拿起纸杯，却发现咖啡已经喝光了，只好不舍地放下，“这不仅仅是一个学生自发组织联系的社交网络，这个网络里的很多人同时也在寻找一个真相，那就是2015年10月24日到底发生了什么。”

“看来这一天一定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。”

“是的，但是，包括我在内很多人都不记得了。”柳洋叹了一口气，“但是那一天的晚上，我突然从噩梦中醒来，然后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，然后我发现我丢失了当天下午放学时的经历。你可能想象不到，那是一种内心突然缺失了一块的感觉。”

“丢失了？你指的是完全忘记吗？”

“是的，全部忘记了。”柳洋点头道，“然而，更让我惊慌的事情还在后面——我所在的病房里一共容纳了6个人，他们，全部都是学生，全部都是天城市一中的学生。而邵沛宇和常楷，他们就躺在我身边和对面的床上。”

这似乎是他们都不愿意回忆起的一段往事，三个人的情绪非常之低，最后还是常楷打破了沉默，“我觉得，我们三个人能在同一个病房里的原因只有一个，那就是我们平常是一起上学的。”

“是这样，也正因为如此，我们那天一定都被卷入了什么事情当中。而且这件事牵扯的人远不止我们，据我所知，当天傍晚，6个年级总计几百人都收到了影响，这还没有算上同时间出现在侧门的学生家长和周围的菜贩，他们后来展现的症状和我们一模一样。所以，你大概可以想象到，这是多么严重了。”

关灵越想起了他看过一两遍的那个视频，他只是知道当时的场面是这个样子，但是他并不能说清楚当时发生了什么。

“也许当时还有目击证人吧？”

“没有。”柳洋摇头，“正是因为亲身经历的人全都忘记了什么发生过，所以没人说得清。更严重的事情还在后面，当天没有任何媒体报道了这件事，反而天城市各地到处发生了各种各样的事故和灾害：停电，停水，输气管道爆炸，幸好影响不大，也没有什么伤亡。但是，这显然更可疑了，我们都觉得有人故意策划这些事故来吸引注意力。”

“后来呢？学校没有给你们补偿什么吗？”

“补偿？”邵沛宇在一边冷笑起来，柳洋则是无语地摇头，“他们当时根本说不清楚在我们身上发生了什么，更不要说赔偿了，只有我们自己知道我们经受了多少个夜晚的噩梦轰炸，我可没听说过什么流行病有这样的后遗症。我们都是高三的学生，发生这样的事情让很多人的心理和生理都支持不住了，休学的休学，转学的转学，很多人都断了联系，这也就是我们这个同学会存在的意义——尽我们最大的努力，让当年的同学重新在和互联网上团聚。”

“但是最后难道没有什么定论吗？”

“有是有，但是……不是我们想要的。最后的结论是，北山区地下深处的断裂带发生了微移，虽不至于引起地震，却也产生了强烈的次声波，从而引发了当天的一系列事故。次声波这个解释是靠谱的，但是并不能解释我们身上发生的事情，打那之后北山区就陷入了低迷，学校在南边建了新校区，后面新入学的学生直接会到那里，北山区的经济也逐渐低迷，于是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。如果你现在去北山区，看到的就是3年前的样子，几乎没什么变化了。”

虹桥下的河水缓缓地流动，河水刺骨又寒冷，阴沉的天空让人看不到一丝阳光，仿佛这个世界都没有了温度，远处建筑的轮廓逐渐隐没在薄雾之中，让人无法看清。四个人慢慢地从虹桥上走过，寒风吹拂着他们迷茫的内心，在这一刻，关灵越似乎有些感同身受了。

“所以，你现在应该能理解我们在做的事情了。我们一定要找到那天的真相，我们被牵扯进这件事的所有人，都在等一个交代。”